黑色的湖水,黑色的岛屿。
天边之际的夜空与湖水连在一处,根本分不清远处那到底是湖水还是夜空。君年站在那个孤零零的小岛上,仰头看着那没有一颗星星的漆黑夜空,心里微微叹息。
又是这个梦。
自出生起,他时不时便会作这样的梦。一开始梦到的,只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湖水,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开始梦到了湖水上方的夜空,然后又梦到了位于湖水中央的那个孤零零的小岛屿。
岛屿上没有一颗砂石,仿佛整个岛都是由一块黑色石头组成的,上面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黑色石块,并且都是与地面连在一起的。君年上一次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,只做到他刚刚踏上小岛的那一刻便梦醒了。在时隔差不多有三个多月以后,这一晚,他终于又再次梦到这个梦境了。
岛屿并不大,君年稍微找个位置高的石块远眺一下便能看到岛的另一边边缘。但是这个岛的正中心,却有着一团黑色的迷雾在弥漫着,似乎在遮掩着些什么东西。
这个梦境的时间过得很奇怪。君年记得曾经有次进入梦境时,才在里面眨了眨眼,便从梦境之中醒来,睁开眼天边已是正午;但也有过某一次,他在里面的湖水中漂浮了三天三夜,醒来后却发现现实只是过了不到一刻钟而已。
君年对于这个诡异的梦境很在乎,因为他隐隐感觉到,这个梦境与自己出生时家人遭遇的那场灭门之祸有着某些关系。他明白这个梦境时光流逝的速度很奇怪,所以为了争分夺秒,他毫不犹豫地马上朝着岛中心的那团黑色迷雾走去。
四周环境漆黑如墨,但是君年却发现自己能够看得清地面的每一块石子上的每一刻石纹,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很诡异。不过想想看,连时光在这里都变得奇怪了,那么光线变得怪异也不是什么意外……
这样想着,君年终于走进了迷雾的中心处。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便已经进入迷雾的,只是凭着自己先前目测的脚步数,默念走了多少步,才确认自己现在的确就是站在迷雾中心。
然后,他见到了一具棺材。
这是一具相当普通的黑色棺材,看上去年代似乎有些久远,上面的棺木都已经露出了好几处破损的缺口。君年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过去摸一下,但指尖在临近棺材前,他却忽然好像遭到电击了一般,手指僵在了半空。
他静下心,微微地侧着脑袋,然后确定了刚刚自己听到的并不是幻觉。
棺材里面,正微不可闻地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——
得,得,得……
咚!
君年蓦然睁开双眼,然后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浑身都湿透了。他撩了撩紧贴在额头前的那几缕黑发,忽然听到自己的房门再次响起了得得得的敲门声。
“原来,天亮了啊……”
君年连忙跑去打开门,见到云峰道长神情凛然地正站在门外,一身正装,背后还垮着一个包袱。他在见到君年后,有些凝重的神情微微松了一下,然后朝君年点了点头:“收拾好东西,等下就出发了。”
迷迷惘惘地重新走回房间里,君年这才发现自己放在床侧的那把古剑正微微颤动着,不知道与刚刚那个不详的梦境有什么联系……
……
……
君年本来还以为要等上两天才能出发去玉清观,谁料这才到了第二天便要动身了。站在迎风破浪的船头甲板上,君年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云峰道长,发现他今天一整天神情都显得很凝重。他估摸应该是这个道长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,所以这才急着返回门派吧?君年对此倒是没多大意见,只是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再去见师父一面然后告别。
“我先进船舱里面休息了,你等下看腻这风景后,就也进去休息吧,风有点大,注意不要给吹晕了。”云峰温声温语地对君年说道,随后便进了客舱里面。君年有些恶心的拍了拍刚刚被他摸过的肩膀,但随后他的注意力就被那迎面而来的险峻峡谷所吸引了。
“天门中断楚江开,碧水东流至此回,两岸青山相对出,孤帆一片日边来……”
君年静静地站在船头,和身高差不多的长剑安静地束在他的背后,半长的马尾与裙摆在江风中烈烈飞扬。他想起了着某位诗人曾经写过的诗句,总觉得这首诗真是太应景了。
正感慨间,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胸襟前有些异动,低头一看,却是化成小龙的幽蛟伸出了小脑袋,正满脸舒爽地吹着江风,两根小龙须迎着风在轻轻摆动,一副很享受的样子。
“咦,你怎么出来了?”君年疑惑,之前收拾包袱的时候,幽蛟不是说了吗,在有人的时候她会化成小龙的模样藏起来,以防被其他人发现。
幽蛟说道:“那个玉清观的家伙已经离开了,我出来透透气不行啊?话说,我刚刚藏在你衣服里面的时候,发现一件事……”
“发现什么?”
“我发现,你怎么不穿肚兜啊?”
“……”君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。他狠狠瞪着幽蛟,没好气地说道:“我又不是女孩子!”
“哟呵?不是女孩子,那为什么又是穿裙子又是绑小辫子的?”
“闭,闭嘴!你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嘛!”
“我看某人的确就是很喜欢这样啊,昨晚不是还对着镜子自我陶醉么?”幽蛟促狭地调戏着。
“……你再说我就把你切了,炖龙汤!”
“这就是人类所说的,‘恼羞成怒’是吗?哦对了,还有那个‘口是心非’……啧啧,人类文化,果然博大精深啊。”
“不跟你说了!再说下去,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自言自语的神经病……”
“安心啦,你没发现吗,船上的其他人都不敢靠近你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笨!当然就是因为你这身衣服了,不要说人类了,就连我们妖族在见到你这一身衣服后,都得抖上一抖,那可是玉清观的弟子服装!”
君年悄悄地四处张望了一下,发现的确如幽蛟所说,那些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,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暗自有无数视线投在自己的身上,甚至有好几个少年还红着脸,眼神有些炽热的远远看着自己……
君年顿时觉得好生尴尬。他回过头来,正想对幽蛟说些什么,却发现幽蛟的小脑袋已飞快地缩回了他的胸襟里——
“注意一点,有人来了!”
有人来了?会是谁呢?
君年闻言一凛,暗自深吸一口气,然后转过身来……
呜!
一转身,君年便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某些东西,呼吸霎时间困难了起来。然后他感觉到那个撞到自己小脸的东西似乎抖了一下,自己接着便不由自主地被反弹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,还差一点就摔倒了。
一支雪白漂亮的手臂伸了过来,拉住了差点摔倒的小君年,同时在他耳边还响起了一个温软的声音:“哎,小心一点……小妹妹,你没事吧?”
阳光下,一位身着绿裙,漂亮得如同仙子一般的大姐姐正牵着他的小手,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。
但是小君年的目光,却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位姑娘胸前的大杀器所吸引。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,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很多年前,师父他老人家在接待某个身材火辣的女顾客时,曾当场失色惊呼道:
大凶啊!此乃大凶之罩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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